wonderland

我自塞滿補完習的學生與夜歸人們的捷運車廂逃了出來，再繼續待在那擁擠悶熱的空間，我想，我會窒息。

出了閘門後，我往一號出口走去。忽然，有個高高瘦壯、膚白、濃眉大眼，戴著黑細框眼鏡的男生闖進我的眼簾，我先注意到他那過長，衝冠的「怒髮」，樣子有點書呆。一秒後，認出他好像是某個認識的人。他好像有看到我，在他眼中，我只是捷運站景象畫中的一名路人，不特別突出、有意義；他沒認出我。

我與他擦肩而過，走了幾步路後，我的腳步約略遲疑，腦子正快速翻轉：我該轉身回頭，叫他的名字，追上前去和他相認嗎？可是，他還記得我嗎？這樣的舉動好像是搭訕。和他相認、簡單問候之後，要主動提議互留手機號碼和MSN嗎？遲疑兩三步後，我已經走到手扶梯前，身體自動地為我做了決定。

他出現在這個捷運站，應該是還在唸研究所，若順利的話，大概明年畢業吧？幾年前，他在某研究所補習班擔任助教，他非常熱心地帶領一個讀書會，而我也參加了那個讀書會。離開補習班後，幾次看到有關教改的新聞，總會讓我想起他曾在講台上，滿腔熱血地說著想改善台灣教育的模樣，而他也如願地考上教育行政所。不知道現在的他是否還一如往昔，對於教育改革充滿熱情？希望他能堅持下去，不忘初衷，不被暗黑的逆流沖走、汙染。

離開捷運站，出了地面後不久，我走入地下道，打算到馬路的另一邊，慢慢散步回家。當我走到地下道的另一端時，一對男女自樓梯走了下來，他們談談笑笑，男生說話的聲音有點大，讓我不禁注意到他。他瘦高、戴著眼鏡、黑皮膚、深邃的輪廓，顯然是個原住民青年。他的臉龐明顯泛紅，好似剛喝了酒。

「原住民青年？」我突然覺得他的模樣有點熟悉，但我不確定是不是我猜測的那個人，實在是太久沒見面了，而眼前這個人的模樣與當年的他有些差距。與他們擦肩而過後，我步上樓梯，走了幾階，我忍不住停下腳步，回頭看他們，他正好回頭對著他的女伴說話，也看到我的回頭注視。我看著他，內心充滿不確定：「是你嗎？某某某，是你嗎？」我還是不確定他是不是就是那個「他」。我沒有回頭去追問他：「請問，你是某某某嗎？」我，說不出口。

走出地下道後，我趕緊低頭檢視今天的穿著，喔，還好，不至於太拉遢隨便，一副學生樣的打扮，勉強算是文藝風。「我多久沒有和他聯絡、見面了呢？」推算一下時間，我以為十年了，沒想到才八年而已。那男生的模樣、氣質，看起來有點糟，如果他真的是「他」，真的是first，那實在有點糟。面對疑似first的男生，除了一絲驚訝外，我沒有太多的情緒。first對我來說，是個比陌生人熟一點，比普通朋友還要淡的人，或許有點無情，但真的是如此。

我突然想起，之前我也曾在街頭與幾個多年沒聯絡的女性朋友擦肩而過，同樣地，我也鼓不起勇氣，不敢上前相認，除了不確定外，還有不熟等原因。

結論，我是個膽怯的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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